【热带宇林】某日爱人化为萤火虫
-是和雾老师@温眸有雾 的联文~
-双视角故事,我负责周柯宇部分,林墨部分还请期待雾老师那边噢!!
-4k小短篇啦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“……林墨。”
我呢喃着睁开眼,怀中冷冷落落,却无可奈何地撞入这个如约而来的清晨。这是和林墨吵架,他赌气出走的第三天,也是照理来说,我应该低头认错的日子。
说起对林墨的感情,我自己也总想不清楚。他是什么时候和我一起陷入这段关系当中的,有些嘲讽,但我实在不敢说确定。
我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,说我爱你,正如他也从不曾这样对我表示过什么一样。好像只是一个绵绵的雨天,我陪着他在屋檐下等雨停。一片绿幽幽滑腻的印象中,他用那只冰凉的手攀住了我的手指,像掉下一片纤薄细长的月光,让我无以忘怀。在那以后我们便顺理成章,成了从不开口说爱的恋人。
这种顺理成章是毫无理由的,它让我们迅速地幸福,却也长久地彼此折磨。
自然也有热烈浪漫的恋爱情节,和伴之而来也有无休无止的争吵。往往他拎起小箱子仰着头跑回自己家,我们冷战三天,互不理睬。我不知道林墨在这三天里都想些什么,可我总是没法自持地想他。
于是每次都是我,在第三天的黄昏给他打一个电话,说林墨你在哪,我来接你回家吧。
“哎,那么痛苦就彻底分手。”朋友这么说,似乎很不屑于我们之间的彼此拉扯。
我说每次看见林墨跑出去的背影,都下定决心这次不要再去找他,让这一切彻底结束。
这不是很好么,朋友说,你就是应该狠狠心,别让他总觉得你会让步。
可是我就是很想他,很担心他在等我而我不来——如果他其实没有那么生气,只是淘气地捉弄我,想要我来找他而已呢,那我一定会真的伤到他的心。
“自作自受。”朋友不再多说,挂了电话留我一人走神。
我想我是把林墨惯坏了。
难得的休息日,他不在,我便一个人躺在床上,慢悠悠地梳理起自己的情感。我想我当然是爱他。可林墨,真如我所期待或设想那样地,也爱着我吗?
这种事想起来就没完没了,可除了那个现在不在我身边的人,没有谁能给我一个答案。
“好,周柯宇,我再问你最后一次。”我冲到镜子面前,望着自己那双怯懦得令人生厌的眼睛,字字句句地对它发问,“如果林墨真的要离开你,你能接受吗?”
空荡的房间还残留着林墨身上的香味,它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风轻轻拥住我,而我却无法在其中找到那个人令人眷恋得发狂的实体。我看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,它逐渐泛红,泛出些水光,像从那个林墨勾住我手指的夜晚新鲜打捞出来的月亮。
“我不能接受。”它终于给出了这样的答案,让我释然,而又尘埃落定似的,心中首次安稳无比。
我决定不再去挣扎林墨是否爱我,我爱他,所以我不会再让他离开我。
一个异常坚定的念头忽然闯入我的脑子,今晚我要把林墨接回家,然后告诉他,我爱他,就算这样象征着我自此都投了降也好。
被他嘲笑一辈子也算是我的愿望。
于是我出了门,去超市买些菜和零食来。我从来没有下过厨,林墨也从不,但他经常窝在我怀里耍赖,说这个家没有点厨房的味道,不像一个真正的家。
我会给你一个真正的家——他今晚回来的时候,我一定要这么说。
网上的菜谱总是看起来简单易懂,好像真的没有手也能做似的。可实际操作起来又是另一回事,我颤颤巍巍地捏着菜刀,心说一个愿意为全家烧菜的人一定是持有世界上最温柔的爱。
整整一下午,水池的漏斗里塞满了残渣,抽油烟机轰鸣作响,我的手指负了刀伤又负油伤,变得像一根破破烂烂的洋葱头。但努力并非没有回报,餐桌上还是摆着像模像样的一桌子菜,尽管卖相不好,也偶有烧焦,但看起来起码很有排场。我把最后一盆汤端上桌——最简单的紫菜蛋花汤,我的得意之作——摘下围裙才发现,自己的白色上衣还是免不了狼狈不堪地沾满油渍斑斑。
但是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,眼见着窗外已近黄昏,林墨在家大概也要等得着急了。
别先偷偷吃零食啊,我这样想着,拨通了他的电话。
可他没有接。
林墨一定是睡过了,真可恨啊周柯宇,你看他为了你憔悴成什么样子。我这样想着,又打了过去。
他还是没有接。
我沉下心来,一个电话接着一个地给他打,他始终没有接。时间不知过了多久,连我自己都变得有些厌烦了的时候,电话那端终于传出了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:“对不起,您所拨打的用户已……”
没等她说完,我便按断了电话。天已经沉黑下来,房间里仅开着一盏餐厅的灯,在我眼前摇晃着,化为几片重影。
林墨不会回来了,直觉这么告诉我。我忽而想笑,想要恭喜林墨,他总算没那么傻,学会了彻底离开我,找一个解脱;可我也那么想哭,理由不言而明。
周柯宇,周柯宇,为什么你总要等到对方真的伤了心,失了望,才学会放下你那不值一提的自尊。
“林墨,你终于知道什么是幸福了,那就祝你幸福。”我对着林墨留下的气息,自言自语似的说。随后便独自坐下来,对着那一桌子渐渐冷透的饭菜,极其缓慢地,用一个毫无睡意的夜晚,将它们一点一点吃下去。
大概是看我孤独得有些不堪,忽而有一点流明自我眼前划过。我定睛去看,是一只萤火虫,摇曳着那点子幽绿的微光,径自落在餐桌中央的花瓶上。那里盛着一支不会凋谢的玫瑰花,让我想起上一个情人节,俨然如昨日,他大剌剌地将它带回了家。
不会凋谢的玫瑰花就代表我对你不会凋谢的感情,他说。我问他是什么感情,他却翻了个白眼不搭茬。
可无论是什么感情,现在都该凋谢了。
我紧紧凝视着那只萤火虫,它也回应似的忽明忽灭。其实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真正的萤火虫,在钢筋林立的城市里,它又是从哪里飞来呢。
我轻轻地对它说,萤火虫,你也和自己爱的人飞散了吗?它还在等你吗?现在你要去哪里呢?
可萤火虫终究是不会听得懂的,它只是这样忽而飞起忽而停落地,竟整整陪了我一夜。
快天明时,那只萤火虫似乎筋疲力竭了,停在玫瑰上一动不动。我忽然有一种直觉,这只萤火虫是来告诉我什么——多可怜的直觉,林墨不在了我竟然需要这样的幻觉来找补。但我依旧信以为真,像即将溺亡的人抓住一叶芦苇。
你爱他吗?我又问自己。
我爱他。
你希望他即使离开你也能幸福吗?
我不希望。
我希望林墨的幸福只能是我给的。
“我去找林墨,好吗?我不想他就这么离开我,你说好吗?”无处安放的倾诉欲,被我全盘托给了那只萤火虫。奇迹般地,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它忽然又打起精神来,在我眼前不住飞舞。
像得到了令人感动的许可,我抓起外套,顶着尚且熹微的晨光,拔腿朝林墨家的方向奔去。边跑,我边在心中祈祷,祈祷不要遇到红灯不要遇到修路不要遇到任何阻碍我脚步的事,祈祷风顺着我奔跑的方向吹,祈祷阳光刚好把他从床上叫醒,祈祷我能再早一点地看到他的脸。
赶在我的心还坚定,赶在他还没有对我彻底失望之前。
我气喘吁吁地奔到了他家楼下,电梯停在六楼,我便直朝楼梯间跑去,连一分一秒也不愿意耽误。林墨家的门口还像上次我来时一样,铺着个幼稚至极的青蛙地毯,我和那只青蛙对视了一眼,才觉得安下心来。
“林墨。”我来不及调整呼吸,便匆匆敲门,强压着喉中剧烈的呕吐感,和肺部撕裂般的痛。一种可怕的直觉自我的指尖毒素般地扩散开来,使我在得知答案前就刹那地陷入了绝望和不安,头中翻江倒海。
生理性的眼泪不住地滚落,滚烫得好像要烧穿地毯,我垂下头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敲他的门,而后认命似地低吼:“林墨,林墨……我求你千万在家……”
可他果真不在。
我再也没有力气,就这样跌坐在了他家的门口。绿色的青蛙张着大嘴说welcome,但这里不欢迎我,我连他家的备用钥匙也没有。原来一直以来不是林墨赌气离我而去,反倒是他把我赶出了他的世界。
其实我一直都没有自以为的,能掌握他来去的能力。
恢复理智时,我坐在了楼梯上,心中了无想法,连懊悔也没有。他在的时候我从不肯好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,这会儿他不在了,即使我懊悔着说一千句一万句我爱你,难道能把他喊回来吗。
而我忽然又看见了那只萤火虫,它竟然跟着我飞了过来。这城市里哪还会有第二只萤火虫呢,我坚信它就是陪了我一夜的那种,此时晨光乍起,它尾部幽绿的光芒渐渐被吞没了,只是一只滑稽的小甲虫而已。
它轻轻地飞过来,停在我摊开的手心。我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,仿佛林墨就牵着我的手,狡黠地冲我微微笑。
你看我想他想得人都傻了。
“回家吧。”我把这句没来得及对林墨说的话说给萤火虫听。
我会为它找到另一只萤火虫,在它短暂的生命中。
别像我一样,怎么找也找不到林墨。
回到家后,我上网搜索,原来这种萤火虫的寿命只有三到七天,这让我很是惆怅。所幸它也不飞走,就像真的要毕生陪在我身边一样。我为它取了个名字,墨墨——这是林墨的那群朋友经常喊他的,只是我觉得太肉麻,从没喊过。
墨墨,墨墨。我轻轻地唤着,没有林墨的回应,只有萤火虫在我眼前飞舞。
我请了假,开始收拾房间,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家里有那么多林墨留下来的痕迹。我把沙发挪开,柜子清空,杂物一股脑地丢掉,却发现怎么也没法把林墨从这个家里剔去,就算扔了东西也剩下了回忆。
于是我妥协了,躺在一堆杂乱中,独自地看林墨留下来的影碟。那是他早就带回家的,说要和我一起看,可惜我工作忙,即使闲下来也总想拉着他陪我打游戏。渐渐地影碟堆成了半人高,我竟然一部也没看过。
那也是他失望的缘由之一吗。
我整天地拉着窗帘,而萤火虫就这样静静地在我身边闪烁,陪我看了一部又一部的电影。每一部我都细细地听完结尾曲,好像这样就能奋力地弥补林墨心中我未曾一起参与的回忆。
日子很快地过去,虽然三天的时间对于人类而言算不得什么,但对于萤火虫来说就是一生。我看着那只萤火虫渐渐地变得没那么活泼,不再围着我飞舞,渐渐地不爱动弹,渐渐地渐渐地,只是落在我的手心里,连光芒都微弱。
我说,对不起,只顾着沉浸于我的回忆里了,竟然忘了帮你找到另一只萤火虫。
它依旧微弱地一明一灭,像最初那样无言。
我小心翼翼地将萤火虫托在手心里,带它出门散步。城市的边陲有一片河岸,荒草肆意丛生,星星点点绽放着无名的花朵。
夕阳渐垂,天一度一度地黑,远方的云渐渐地染上夜晚的色彩,如潮水翻涌,褪却,露出了第一颗星。
如果林墨还在就好了,这时分最适合说爱。
“再见了。”
我轻轻地说,不由自主地又鼻酸。我对手心里渐渐灭去的那团光芒说,也对我心里渐渐远去却更为清晰的那个人说。
夜幕骤然地完全降临,忽然一阵风起,漫绕着周身的荒草动摇起来,天地倏然坠入无边的静谧。随着风我望见无数幽绿的流火,从不知何处成群地升起,围转着风,渐渐融成地上的星河。
是漫天的萤火虫,宛若一场烟花的烬熄,是梦尽头无可捕捉的幻影。我伸出手去,却发现那片近在咫尺的幽光杳然无所触及,唯有遗憾从指隙流走,再无寻觅之处。
我手中的那只萤火虫,被我称为墨墨的萤火虫,已经不见了。
它去了哪里,是跌落于荒草之中,还是随着漫天萤火飞舞远去?
“林墨——”我难以自持地喊出了口,却发觉这样的举动实在太傻。
“再见啦,周柯。”
风中似乎有他的回答,我连忙顺着方向望去,却也只有漫天萤火,渐渐熄灭于银河之间,不留踪影。
“我爱你。”我喃喃自语着,望向萤火消失的那一隅天幕。
那时我忽然明白,这可能是夏天残酷的奇迹。
我再也见不到林墨了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静候雾老师视角解开谜底😘
评论(6)